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体罚是 必要之“恶”?

报道:本刊 梁慧颖 照片来源:本报资料室
 
老师到底应不应该体罚学生?这个问题最近又因为接二连三的个案而掀起了论战,仿佛是一个永远无解的命题。
 
关于体罚,赞同的人和反对的人依然僵持不下,我们与其继续纠结于“应不应该”这一个点上,不如换个角度想一想——体罚有用吗?
 
曾几何时,每个老师手上几乎都有一条藤条,这藤条就像权杖一样,提醒学生最好把皮绷紧一点。
 
戴庆义也不例外,而且他一条还不够,试过同时拥有十多条粗细不一的藤条,用来对付各种体型的学生。但那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,如今来到他的办公室,却一条藤条都见不着。
 
戴庆义曾经是一个鞭打学生不手软的严师,但是他后来发现原来不用藤条也一样可以管教学生。
 
戴庆义目前是巴生中华独中校长,在这之前,他曾经是雪兰莪万达镇国中四校和史里肯邦安国中的校长,掌校经验丰富,阅尽国中和独中的生态。
 
在他2009年当上校长之前,他不讳言自己非常严厉,那些被他鞭打的学生,往往不是哎哎叫就是痛得跳起来。曾经有同事很坦白告诉他:“戴老师,我有时觉得你打学生打得很过分。”
 
不过,当上校长之后,他说他几乎都不用藤条了。这是因为当时的万达镇国中四校,学生的教育水平和觉悟能力比较高,他发现如果好好跟他们讲道理,学生是会听得进去的,比体罚更有效。后来,当他回调原来的史里肯邦安国中,他尝试沿用同一套做法,结果再次印证原来不用藤条也一样可以管教学生。
 
以前之所以靠藤条解决学生的问题,是因为他觉得这是最快速的方法。但后来他发现问题其实未必能解决,学生被鞭打后可能转个身就忘了,并没有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。而且体罚学生可能会传达一种错误观念,令学生以为只要够凶狠就能解决问题。
 
戴庆义现在虽然相信“爱的教育”,但是宽容还是有底线,他强调“爱要给得对和给得有价值。”譬如,学生如果只是初犯,并且愿意认错的话,那么便应该给这学生机会。但如果学生屡屡犯规,已严重到被开除的地步,那么他就会下最后通牒,要求学生写悔过书,信末必须承诺:“如果我再犯错,校方有权力对我采取任何形式的纪律行动。”
 
国内最近接二连三发生家长投诉老师体罚孩子的个案,再次引发关于体罚的辩论。但是,在谈论应不应该体罚之前,也许我们应该问的是:体罚有用吗?
 
对于这问题,教育心理学博士张喜崇的回答很直接:“很多资料和报告都说体罚没有用,这是相当确认了的。无论是教育工作者或心理学方面的研究都证实,体罚应尽量避免。”
 
体罚不但没用,甚至可能引起负面效果,所以他不建议用体罚的方式来纠正孩子的行为。可是,赞同体罚的大人最爱说:“我们小时候也被鞭打过啊,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?”
 
张喜崇说:“是,我们都被打过,但是你可能已经忘了你当时被惩罚的心理状态,其实我们是恐惧的,我们是害怕的……我们究竟如何走过来,可能我们已经忘了。况且我们其实也不是很坏的小孩,即使没有体罚相信也不会变坏。”
 
他认为,孩子如果是愿意改变的,那么好好跟他说,他是会听得进去的,不需要用太过激烈的手段。他并不完全否定惩罚这种手段,只是在惩罚之前,有几个原则需要注意。
 
张喜崇说,很多研究其实已经说明体罚不但没有用,而且可能会引发负面效果。
 
不体罚,老师可以怎么做?
张喜崇曾担任过中学老师、辅导老师和生活导师,他认为处罚的原则应包括:
 
●必须是立即的:学生的行为如果出现偏差,老师应该立即反应,不能等事发几天后才来秋后算账,那会错过纠正学生的最佳时机。
 
●必须一以贯之:老师必须秉公处理,不管谁犯错都一律处罚,而且不能反反复复,不应一时放过学生,一时又态度强硬。
 
●采用最低程度的惩罚方式:惩罚之前,先问问自己是否非得要用这种方式惩罚?有没有较温和的方式可以达到同样效果?
 
●不能被情绪所蒙蔽:惩罚之前,须检视自己有没有受到情绪影响,不能因为一时生气而意气用事。惩罚的背后一定要有爱,动机是因为你关心这个学生,而不是因为想找人当出气筒。
 
●审慎评估效果:惩罚的代价是很高的,稍微用力不当可能会有反效果,所以在惩罚之前,老师应评估自己采取的行动会带来怎样的效果。
 
老师如果免不了要惩罚学生,就一定要遵循上述原则。不过张喜崇还是想提醒大家:“怕惩罚的人,你基本上不用惩罚他,他也会改变。那些不改变的,你即使惩罚他,他也不会改变,甚至可能变本加厉。”
 
惩罚的目的往往是为了纠正学生的行为,但是要纠正行为不一定要用惩罚这种方式,张喜崇建议老师可以这么做:
 
●奖励那些我们乐见的行为
课堂本来就是学生之间一个互相学习的地方,老师可采用奖励的方式,让学生知道什么样的行为值得鼓励。
 
●辅导
个别处理,不需要在班上进行,可在下课后辅导学生,了解学生行为的背后原因,尝试解开他的心结。
 
张喜崇始终相信,学生每个行为的背后一定都有原因,会出现偏差可能是因为他的家庭因素、学习困难或情绪问题,总之不会无缘无故产生一种行为。除非完全没有办法,不然老师不应该在没有尝试其他方法的情况下就二话不说处罚学生。
 
“教育是一种引导和影响的过程,不是靠压制来进行。我们不是进行军事训练,也不是训练没有思考力的动物。有学者便说,如果教育是要透过鞭打(体罚)来完成,那么这跟你训练一只猩猩没有两样。”
 
惩罚是最后选择
很多年前还在学校工作的时候,张喜崇曾经体罚过学生。在体罚学生之前,校方跟学生做过很多次辅导,也提醒学生不要再犯。配套措施都做完了,才来到体罚这最后一步。
 
然而,“说实在,体罚不会很有效”——这是他的切身经验与心得,至今他仍然这么认为。
 
那些觉得体罚有效的人,也许应该换个角度想一想:学生会改变不是因为被鞭打,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一鞭背后蕴含着老师的爱与关怀。
 
惩罚学生时,张喜崇认为有一点很重要——“学生必须能够接受老师的惩罚,还有明白老师为什么要惩罚。如果学生充满愤怒,那是没有效果的,反而造成对抗。惩罚必须是最后的选择,在你已经完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之下,你才会做这个动作。”
 
然而,很多老师常说,有些学生就是明知故犯,不管怎么劝都不听。到底,这世界上有没有纯粹的恶?
 
张喜崇说,就他所接触过的学生,并没有所谓的纯粹之恶。根据他的经验,“如果你跟他(学生)面对面、一对一地谈,就算是多么顽皮的学生,他也会告诉你,他内心一定有某些部分是被忽略的。也许他渴望爱、渴望关心,因为得不到而用不同手段希望得到别人关注……如果他能得到适当关注,他的行为实际上是可以被纠正过来。”
 
现代孩子娇贵不能打?
从前,社会普遍认同“不打不成器”这句话,很少人会去责怪老师鞭打孩子。可是现在情况不同,稍重的斥责都可能会被说成是伤害孩子的弱小心灵,难道是因为现在的孩子比较娇贵而经不起打骂?
 
“不是的,”张喜崇说:“体罚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好的方式,过去人们对教育的理解和醒觉,或者是教养方式都比较粗糙,所以我们对这事情(体罚)比较不在意。但是当大家的醒觉提高,就会发现体罚不是一个有效的方式。”
 
尽管现今很多人都不赞同体罚,但他相信大家不至于不赞成所有形式的惩罚。如果学生行为出现偏差,老师固然有责任纠正学生,只不过在惩罚之前,老师应该先停一停,想想有没有必要用上激烈的惩罚方式。
 
张喜崇最后想提醒的还是那一句:如果要纠正学生行为,惩罚并不是唯一办法。
 
当家长投诉老师,校长应如何处理?
每一个校长,或多或少都处理过家长投诉老师的事件。戴庆义每次遇到这种事,他第一时间会先去调阅有关学生的档案,看看这学生有没有前科。“如果有,事情就比较好办。”
 
一般上,戴庆义不会让投诉的家长跟老师碰面,“因为如果让他们见面,一定是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最后演变成争吵。”倘若老师真的有伤害到学生,戴庆义会代表校方向学生家长道歉。“道歉了之后,再慢慢跟家长说明他孩子在学校的行为,但不能直接跟他说,‘你知道你孩子有多糟糕吗’,因为没有家长喜欢自己的孩子被说得很坏。可以的话,拿杯水给家长,好好跟他谈,‘你的孩子是不错的,只是……’”
 
每当有家长投诉老师,戴庆义最常听到的说法是:“老师针对我的孩子!”每次听到这种说法,戴庆义心里倒想问一问家长:“全班四十多个学生,为什么老师就只针对你的孩子?”
 
当然,他的意思不是要盲目维护老师;如果老师真的有错,他会点出老师的错误,只不过他希望学生家长明白,在正常情况下,老师是不会无缘无故自找麻烦。
 
今年是戴庆义从事教育工作的第三十八个年头,有一点他相当自豪,那就是他教过的班级都没有严重的纪律问题,即使有也只是小事。
 
如果要让学生都听话,他认为关键不在于老师手上有没有藤条,而是老师本身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且负责任的人。
 
体罚不是为了羞辱
对于蒲种新明华小早前发生的体罚风波,王仕发颇为感慨,他表示这类事情往往很容易演变成老师维护老师、家长维护家长的局面,形成一种对立关系。
 
事情一旦闹大,他担心会影响老师的士气,令老师以后只敢管教听话的学生,对那些屡劝不听、捣蛋作乱的学生则采取放任的态度。事情如果真的演变到这种地步,对谁其实都不会有好处。
 
吉隆坡崇文华小校长王仕发的办公室,有一幅字写着大大的“加强纪律”。但是环顾他的办公室,不见有任何藤条或处罚学生的工具。他说:“我已经很久没有鞭过学生了。”
 
虽然没有藤条,但是他的桌上有好几本记事簿,清楚记录哪些学生犯了哪些错,以及哪位家长作出了投诉。每一次只要有学生被带来校长室,他都会做记录,免得以后不清不楚。
 
对于蒲种新明华小早前发生的体罚风波,王仕发颇为感慨,他表示这类事情往往很容易演变成老师维护老师、家长维护家长的局面,形成一种对立关系。
 
事情一旦闹大,他担心会影响老师的士气,令老师以后只敢管教听话的学生,对那些屡劝不听、捣蛋作乱的学生则采取放任的态度。事情如果真的演变到这种地步,对谁其实都不会有好处。
 
他认同学校应该要有处罚的机制,因为有些学生就是冥顽不灵,不管老师多有爱心,有的学生不听就是不听。无论如何,他强调处罚的目的不能是为了羞辱学生,而是借由处罚让学生反省错误。
 
他说:“我时常劝老师,如果觉得生气,那就跑到教室外去深呼吸,气消了才回去班上想想如何应对,”总之绝不能有报复的念头。
 
要是学生被带来校长室让他处理,他通常的做法是让学生写悔过书反省,或是给学生机会将功补过,例如让他们清理校园垃圾。他记得自己以前还是学生时,校长会命令犯错的学生背唐诗,他觉得这也是处罚学生的一种很好方式。
 
王仕发说,学校需要有处罚的机制来管教学生,特别是那些冥顽不灵的学生。
 
教育部确有体罚指南
关于体罚,他直言我国教育部曾在2003年发布一项通令,列明学校的体罚指南。这项通令阐明只有校长,或校长授权的学生事务和训导主任才能鞭打学生;而且只能鞭打男生,女生一律不能鞭打。
 
这项通令其实相当仔细,就连鞭打学生的执行方式也有加以说明。譬如,校长鞭打学生时,腋下须夹着一本书,力道不能太大。另外还有一些细则,例如不能在学校周会这种公开场合鞭打学生。
 
师生都要有自制力
站在校长的立场,他希望学生和老师都要有自制力。如果老师能自律、学生能尊师重道,那么就不会有体罚不体罚的问题。
 
身为校长,平时除了处理学生和老师的问题,他也常常需要处理学生家长的投诉和建议。他认为,保持沟通管道畅通很重要,像他的话,“我这个人不会躲在校长室,家长有事情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我。”问题若能尽早解决,越能避免事情延烧成风波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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